莫名笑King

十天的集训很快就结束了，全队在B市酒店度过的最后一个下午是放松舒缓的瑜伽课。十四个人在瑜伽毯上跟着舒缓的音乐模仿教练的动作，唐昊压低声音向张佳乐抱怨B市的干燥天气：“这还是夏天呢。”

张佳乐不以为然：“你去呼啸也抱怨天气，来这里也抱怨天气。你下辈子应该学气象，哪里天气好去哪里打工。”

黄少天努力按照瑜伽教练的要求凹出造型，无奈动作太高难度只能中途放弃，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两个姑娘就只有张新杰一丝不苟做得有模有样。黄少天震惊之极：“张新杰，你还练过这个？”

张新杰没有戴眼镜，也不打算回答，汗珠从他的鼻尖滴落。叶修招呼黄少天：“你做你自己的，人家严谨，什么事都想做好。”

“呵呵，那你怎么不做？你不是各种全能军事化训练下成长有特别的身体训练天赋吗？”

叶修端坐着：“怎么，还要我现在给你下个腰劈个叉看看柔韧度？”

黄少天打算把严肃认真这种态度割舍掉，和叶修对话就完全不能用这种思路。“不用了，除非老叶你立刻表露自己真实身份其实是FBI或者CIA，不然我真的想不出你还有什么事能让我震惊。”

叶修顺势抬腿给了黄少天一脚：“我还国际刑警呢，应该让你喊我阿Sir是吧？什么乱七八糟的！”

黄少天做出准备跟叶修干一架的架势，瑜伽教练当即喊了他名字：“五号同学的腰抬得再高一点。”

国家队五号队员充满了不解和心寒，冲叶修嘀咕：“怎么不管你。”

“我是领队，谢谢。”叶修附送一个招人翻白眼的笑脸。

一个小时瑜伽课之后大家都开始打坐放松，教练擦擦自己的汗：“不错，希望你们都得到了放松，今晚睡个好觉。”

肖时钦差点栽到前面一排王杰希和喻文州中间：“妈呀，可算结束了。”

“这怎么流汗比打网球还多。”方锐去拉了一把肖时钦，“你也做得太投入了。”

“叶领队说了，等出国之后这个就是我们常规恢复身体项目，我这不是尽量抓紧机会适应吗？”

王杰希也站起来帮方锐一把：“他也就是那么一说，主要是想让大家放松身心的。别想这么多。”

叶修听到王杰希这么说就嚷嚷开了：“王大眼，你怎么拆我台啊！小肖态度认真积极，你不代表老运动员表扬一下也就算了，还跟我唱反调。”

王杰希抖了抖眼睫毛装作没听到叶修的牢骚。喻文州忙出来打圆场：“领队，我记得你说瑜伽课结束有些行程上的事情要说。”

叶修让大家围坐起来：“明天早上六点五十的飞机，四点在酒店大堂集合。”

十三个人看着他齐齐点头，叶修继续道：“知道大家这十天辛苦了，后面恐怕还会更辛苦。我的职责就是尽我所能去了解对手，给大家解决比赛期间的各种困扰，创造集体生活的便利。第一次当国家队领队，不是熟练工，这段日子你们多担待。”

众人刚觉得叶领队这段发言低调得有点转性，就听到了后面的部分。“不过呢，我这个人你们都懂的，一定把事情都做到最好。我寻思了一下，国内电子竞技这块呢，大概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做得像我一样好的领队了，又是荣耀内行，又帮你们把日程琐事想得面面俱到。大家不要激动不要太用力感谢我，夺冠之后的感言把感谢我排在第一位就可以了。”

张佳乐打岔道：“老叶，你稍微腼腆一点可以吗？”

“不好意思，一直实力强大很难腼腆。”

张新杰问了点比较实在的问题：“在哪里中转？什么时候到苏黎世？”

“迪拜中转，全程20小时还多，当地时间晚上八点到。驻地酒店是荣耀官方指定的五星级，条件不错。冯主席前一天已经到了，考察过酒店和比赛场地，他说一切顺利。比赛赛程我们之前也跟大家说过了，抽签分组之前我们也不知道能遇上什么对手。”

“到苏黎世之后就抽签吗？”方锐问道。

“到苏黎世的第二天晚上抽签，你们在酒店休息，我和冯主席出席抽签仪式就可以了。”

“祝你好运，抽个好签。”苏沐橙笑着说。

“祝我们大家好运，我一定抽个好签。”叶修笃定地说。

 

翌日清晨，黄少天睡眼惺忪到了酒店大堂，看着周围不少人都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临上车前叶修开始点名，刚叫到王杰希就听到黄少天喊道：“老叶！”

“什么事？废话你就等上车再说。”

“那个，你理发啦？”黄少天指了指叶修显然过短的头发问。

酒店内十几个人集体爆发出大笑，叶修揉了揉脑袋：“这不是要出国吗，准备理精神点，结果发型师一不留神给我剪太短了。”

孙翔仔细看了看叶修的头发，品评道：“还可以，没他们笑得那么夸张。”

叶修又继续点人名，确认全体到位之后把人都赶上了大巴车。到了机场又是一通混乱，等到全员上了飞机在头等舱安顿好，叶修才稍微觉得有点困。领队和队长坐在最前面一排，喻文州比较体贴：“不少人第一次出国比较兴奋，我看着他们。你睡会儿吧，醒了再吃点东西。”

“有文州真省心，得，那我睡了。”叶修忙不迭地跟空姐要了毯子蒙头大睡，这一睡直接睡到了迪拜。等到飞机再次起飞，叶修发现喻文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蓝雨副队长。“你把喻文州弄到异次元去了？”

“……我们队长去卫生间了。”

“你尿急？跑这里等他？”

“我来看看你会不会睡死。”

“哦，一时半会死不了，还行。”

黄少天又看了看叶修的头发：“理发的时候也不自己看看。”

“理发的时候我睡过去了，醒过来就变成了这样。”

“没事儿，我给你吹一吹。”黄少天笑着，眼眸里隐隐有微光，清澈见底的那种。

叶修没理解这句话：“嗯？”

“吹一吹头发就长出来了。”

“你还真有童心啊，少天小朋友。”叶修靠在座位上，像是下一秒就跟座椅融为一体了，慵懒得如同天上静止的云。

飞机顺利降落苏黎世国际机场，冯主席亲自跟着大巴车到机场来接叶修和十三名选手。抵达酒店还有国际组委会的代表表示了欢迎，叶修打发全队人回房间休息，跟随队翻译迅速沟通了一下。

冯宪君看了看腕表：“不早了，叶修你也早点休息去吧。”

“嗯嗯，我这就去了。主席也辛苦了，等我们到这个时间。”

“不要有压力。”

叶修呵呵笑：“来就是为国争光的，一点压力没有也不行。”

冯主席听了也不再跟他客套：“快去吧，别耽误休息。这次随队来的工作人员的房间号码都列好发到你邮箱里了，有事情随时联系。明天上午十点来我房间开个小会，正事到时候再说。”

叶修拎起自己的小包朝电梯走去，行李箱早已被酒店服务生送到客房。刚到房门口就看见门开着，叶修进门放下包：“你还不洗洗睡？”

黄少天正研究小冰箱里的食物：“哦，我有点饿。”

“冰箱里不是垃圾膨化食品就是糖，能吃？”叶修一把关上冰箱门，在写字台上找酒店菜单准备叫客房服务，“这洋文你都认识不？”

“你刚才不是还跟翻译客气来客气去，要不让他来给我们翻译翻译？”

叶修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脸皮也难以驾驭半夜找人翻译菜单这种事情，便叹气去手拎包里翻东西。黄少天好奇地跟过去看：“我的天，老叶你居然还带了方便面！”

“以备不时之需。”

“你简直就是人才啊！”

叶修抄起电热水壶去接水烧水一连串做完：“谁让队里有个随时会饿的吃货。”

黄少天略委屈：“飞机上没吃饱，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不饿。”

叶修坐到他身边：“刚才在大堂怎么不说要吃东西？”

“大家都说要直接睡觉了，我看没人说去吃饭，就不好意思提。本来想问苏妹子来着，可我觉得她就是带了东西也都是零食。”

叶修听着水快烧好了就起身，走开之前揉了把黄少天脑袋：“那你好意思来我这里翻箱倒柜找吃的？”

“你不给我吃的，大不了我去找我们队长呗。”

“你们队长是保姆啊？人家也很累的好吧。于公于私来找我就对了。”叶修一边刷杯子一边说。

“哦，还于公于私。”

叶修拿着两桶泡面：“红烧牛肉和老坛酸菜，吃哪个？”

“红烧牛肉吧，我口味比较大众。”

叶修哼哼了几声：“是比较大众，不然怎么看上我呢。”

“那是我瞎了眼！真大众眼光在荣耀里选谁不选周泽楷！”

“你现在麻利去找周泽楷给你泡面吃，他房间号我给你看看，唉，我手机邮件呢？”叶修翻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又问，“对了，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房间？你怎么进来的？”

“我问了跟队的小梁啊，你用了人两天跑前跑后的，我不能去套近乎吗？房卡除了每人一张，他那边还有一套。”

水烧开，叶修把桶面准备好倒入热水：“沐橙还夸我泡面手艺好，你吃了这么好的泡面就烧香感谢自己运气好吧。”

“苏妹子对你真好，这都能夸。”

“等等再吃。”叶修掏出烟闻了闻，“算了明天我再找地方抽吧。”

“小酒吧有吸烟区，我看了。”

“谢谢关照。”

“我有点困。”

“那就睡觉去。”

“不行，不吃饱了再睡觉我胃会不舒服。”

叶修只得陪他坐下：“那我给你讲故事？”

黄少天四平八稳地在叶修床上盘起腿坐好：“你能说说你爸给你训练的事情吗？”

叶修放下那根烟：“这么感兴趣？”

“你别说，集训十天晨跑我还跑出感情了。张新杰更有意思，他说要回霸图推广一下，加强身体锻炼本来就有益身心。”

叶修低头似是细细想了想才说：“我还记得十岁那年我爸就在家里给我放他们公开演习的录像，蓝天飞机大炮长枪，说哪个男孩子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我和叶秋热衷于耍帅扮酷玩警察捉小偷的游戏，还在家里学习走正步和练习俯卧撑。我爸以为我们对从军有兴趣，就让勤务兵带我们军属大院里撒欢疯。后来他为什么起了让我们专业性训练的心我也忘记了，大概是因为我妈还逼着我俩学钢琴吧，他们老两口也挺逗的。幸好生了一对儿子，不然一个人捏一把，独生子可能会被逼疯。”

黄少天约莫时间差不多了，自己去抱着那桶面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吃：“我小时候倒是想做警察的。不过你继续说你的。”

“我不是苛责父母，离家出走本也是我的问题。大概是十二岁那年我爸有个勤务兵带了个单机游戏来给我玩，小孩子好奇心强好胜心也强，拼了一下午还不够，晚上我愣是熬了一夜把他所有个人记录都破了。再后来就是发现自己也可以术业有专攻，可‘专攻’的却不是父母期待的那种，赶上叛逆期，又被逼着跑五万米，一个火大就跑了。我不愿意提起家里是因为说起父母就要提起这一段，黑历史成分太浓，真的很丢脸。”

“黑历史人人有，你入行早当然成分更复杂一些。”

“这个倒是，现在的小孩子再投身职业电竞就不会像我当初阻力那么大了。”

“小卢的父母就特通情达理，我们队长和经理去他家里劝说让他直接出道，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叶修赞许道：“特许子女自由发展的家庭环境还是很多的。当然你们蓝雨也有这个实力去谈这种事情了，我当年哈哈，哪里有这种好事。”

“我开始玩荣耀的时候也就是玩玩，在第四赛季出道前也看过不少圈里的辛酸事。不过肯定没有你体会得深，‘黄金一代’还是赶上了好时候。”

“你们集体被我虐的时候可没觉得是‘好时候’。”

“好汉不提当年勇可以吗？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修看黄少天那瘪着嘴不开心的样子就想笑：“是是，说正题说正题。我爸也有同事家的孩子认真想参军，他就带回来让我们一起玩，想熏陶我和我弟弟。我那个时候被他训练得身体素质还不错，上树翻墙拎板砖在B市小胡同里充好汉这种事情都做过，哪能让同龄孩子吓唬着？不过我知道有几个真的后来就走了父辈的那条路，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好像现在都副营级了。”

“你已经混到国家队领队级别，比副营级高端洋气的。”

“谢谢你安慰我。”

黄少天吃面喝汤说话都不耽误：“五万米，想想我就头疼了。亏你也能坚持跑下来，还要练这个练那个。”

“我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叶修笑笑，“其实我家老头没你想得那么凶，他就是跟我一样愿意一条路走到底不回头罢了。我听过一个连的人整齐划一地唱军歌，也被我妈带到音乐厅听交响乐。世界上千万种事情有千千万万的好处，只是我选了一件他们完全不了解的事情。”

“我想过退役后要不要去读书，算是圆我家里当教授的爹的梦想。”

“你看事情比我通透，我不给你出谋划策。再说离你退役还有几年，你慢慢想。”叶修笑笑。

“老叶你这算是给我戴高帽吗？”

“没有啊，实事求是。”

黄少天抱着面桶发呆，叶修伸手要：“给我喝口汤？”

“我吃完了。”

“你连口汤都没有给我剩下？！”

“你又没有跟我要！”

叶修一怒之下简直想把人轰出去立刻就在酒店下面跑五万米：“少天同学你所谓的人性呢？”

“跟没有人性的相处久了，那种东西很可能就消磨光啦。”黄少天拍拍屁股站起来，把空掉的面桶顺手扔进垃圾桶，用手比了一支枪的造型冲叶修眉心来了一枪。“拜拜啦，叶领队早点睡觉，谢谢您的方便面。”

叶修等门关上之后站起来踹了一脚垃圾桶解恨。

 

翌日国家队队员都按部就班做恢复训练，酒店单开了一间放做中国队专用训练室。方锐看了看电脑直嘀咕：“这条件还不错，其他队呢？都在这里训练？我们时间怎么错开？”

负责跟队的小梁解释：“这家住了四个国家队，每队都有一个训练室，其余队伍我就不知道了。”

喻文州招呼大家快坐下：“今天恢复训练的内容大家看过了，现在开始吧。”

张佳乐看了看时间：“叶修晚上去抽签？”

“是。”

“希望抽个好签啊，幸好不是我去抽。”

孙翔不以为然：“你去抽怎么了，别管强队弱队想夺冠早晚都得碰。”

“叶修要是抽了个烂签，我就可以嘲笑他了哈哈哈。”

“他不打比赛，抽了烂签你可是要上场的。”李轩友情提示。

张佳乐调转方向攻击李轩：“不说实话你会死吗？竞技场等你啊，小子！”

李轩笑着接招：“好啊，等我们把叶领队布置的日常功课做完咱们就约起来。”

晚上大家都聚到一起等抽签结果，随便找了个网络直播看，黄少天承认自己居然还有点小紧张，看了看大家表情也都不轻松。倒是王杰希开口说了句话：“别多想，孙翔下午都说了，碰上谁是谁，强弱都一样。”

唐昊慢悠悠地回答：“我觉得要是结果现在出来，我们都不会太紧张。就是抽签这种事情实在太折磨人了。”

“就是，要跟季后赛似的看排名就知道对阵，谁在乎这个。”方锐也说这抽签折磨人。

果然跟所有经济类项目一样，现在抽签仪式流行美女主持搭档业界专家，开场之后还介绍了一堆荣耀的过往今朝。张佳乐被全程英文熏得昏昏欲睡，差点就一头靠在黄少天身上。他们的确是选的国内电视台的直播链接，可李艺博加上一个翻译这种组合更让职业大神们觉得无聊。好不容易等到各种短篇视频结束，荣耀公司总裁讲话完毕，世界邀请赛主裁判长代表发言后才进入到正式的抽签环节。镜头缓缓扫过台下各国派来的代表，楚云秀感慨：“咱们叶领队看上去还蛮精神，不像刚刚熬了十几天又赶飞机来的。”

尽管叶修就露了一小脸，黄少天还是觉得叶修看上去人瘦了些。

苏沐橙说：“好像瘦了点，两年前他长胖了些，现在体重又落回去啦。”

大家后来没再多说话，盯着房间里那一台显示器看。四个小组成员尘埃落定，叶修还真的抽了一个上上签。张佳乐长出一口气：“这家伙手气还挺好的。”

孙翔和唐昊站起来，喻文州看了看手里的时间表：“大家先别走，我看看时间。嗯，我们明天休息，后天正式亮相，C组第一场比赛。明天上午九点训练室见，今晚大家早点休息，我等叶修回来跟他商量下训练内容，别的没什么事了。还有问题吗？”

十几个人互相看看摇头，张新杰第一个离开房间，黄少天看着他的背影说：“马上就到他的就寝时间，我真好奇如果来不及刷牙洗脸的话张新杰怎么办。”

周泽楷笑了一声“呵呵”然后说：“下次你跟他睡一间房就知道了。”

“算了吧，那我大概要被折磨死。”

“还不知道是谁折磨谁呢。”周泽楷小声说。

“你跟我有仇是吧！周泽楷！”黄少天还要说什么就被喻文州笑着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