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笑King

荣耀联赛第十一赛季开赛前，叶修跑了一趟兴欣。陈果早早接到通知他要来，招呼全队起大早迎接。兴欣在夺冠后鸟枪换炮，租到了小区附近一个商住两用楼的一层运作整个战队。叶修的出租车抵达楼下，开了车门就看到全队排队看他。苏沐橙亲手做了两个彩炮，和方锐一人一只同时拉响，喷了国家队领队浑身彩纸屑。包荣兴早早跑去给叶修提行李，安文逸、乔一帆、罗辑和伍晨都满脸期待，魏琛的笑声在叶修车门没开的时候就传到他耳朵里了，莫凡和唐柔站在不远处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带微笑。陈果走上来，像是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叶修安慰她，逗她笑，知道这里永远是自己另一个归宿。

“H市要给你颁发个荣誉市民的称号，叶领队。”魏琛扔给他一盒烟，“赏你了，世界冠军。”

方锐嚷嚷起来：“我去，为什么他回来就有礼物？”

“我这礼物给你一包，你要吗？”

方锐看了几眼那盒香烟满脸鄙视。H市的八月依旧盛暑炎炎，叶修在室外站了几分钟就吃不消，嚷嚷着要进大楼去吹空调。陈果带着他看兴欣的新“基地”，进了训练室叶修还拿了君莫笑的号跟乔一帆来了一局。

“小乔不错，这个夏天进步不少。难得啊，大家夺冠后也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包子跃跃欲试：“老大跟我来一场啊！”

叶修没有拒绝，随后罗辑也举手示意要切磋。叶修连下三程后收手：“行了行了，我来是有正事跟老板娘要谈的。你们要切磋的话以后网上招呼我就可以。”

叶修所谓的正事，自然就是他正式担任电竞中心职务后要跟兴欣划清关系界限的事情。陈果其实不太愿意面对，可该来的总要来。偌大一个会议室里，坐着陈果、叶修、苏沐橙和新聘请的兴欣资产法律顾问。

“老板娘，别苦着脸啦。再这么下去，等我们签完你脸上多三道皱纹。”

陈果知道叶修在安慰自己：“你说点好听的来安慰人可以吗？”

叶修笑笑，低头看那份转让文书，不再说话。陈果做了多年嘉世粉丝，后来机缘巧合收留叶修，再到成为心中大神的老板，挑战赛斩落嘉世，联盟一跃封王，这期间点滴在她心头，最难忘的还是两年半多叶修的辛苦。叶修跟家里长辈关系缓解，回到家乡可尽孝，又找到了最适合他的工作。陈果看着这些为叶修高兴，发自真心，绝无虚假。但是电竞中心和体育总局条律森严，国家队领队从临时变成正式，再跟商业联赛有直接利益关系存在，那叶修又要滚回家待业。马主任让叶修在联赛开始前解决这个问题，表面上看，叶领队是“回归故里”和“衣锦还乡”，次日还要被电视台拍录接受H市荣誉市民；实际上他这次来的头等要事，就是跟把自己在兴欣的全部股份撤出。兴欣正式闯进联赛后，陈果手里的钱只够给方锐一个人发勉强合适的薪资，叶修和苏沐橙都拿着很低的薪水。陈果为人正派大方，这样占两位的便宜的事情，她做不出。叶修带着君莫笑加盟，又是一己之力聚集了整个队伍，直到最后拿下冠军，多少功劳苦劳不消细说。第十赛季开始前，陈果让叶、苏二人签署了技术入股的合同，兴欣在联盟摸爬滚打，得利或者失益，也跟他们息息相关。

叶修看好合同后觉得没什么问题，拿出水笔唰唰签字，苏沐橙凑过去看：“字比以前好看了。”

“我以前的签名就很好看。”

“嗯嗯。”

两分钟之后，叶修名下全部股份悉数转赠苏沐橙。陈果有点忐忑地问：“君莫笑你不带走吗？”

君莫笑作为账号卡属于技术入股，转让给苏沐橙之后，她拥有优先处置权。苏沐橙拿了君莫笑当场甩给了叶修：“给你玩吧。”

叶修笑呵呵地接过，陈果恍然大悟：“打算从战队买断？”

“是啊，果果给我开个价吧。”

陈果笑着摇头：“除了他，没人能用君莫笑。将来荣耀升级到一定时候，叶修来操作也会失去散人号的优势。兴欣留着的确没有什么用处，该研究的关榕飞这个夏天都研究了。不如我送个人情，还能骗国家队领队闲的时候陪战队队员过招。”

叶修挤眉弄眼道：“切磋一下可以，别的免谈啊。而且我很忙的。”

后来陈果和苏沐橙就君莫笑谈了一个怎样的友情价暂且不提，且说当天晚上黄金时间叶修开着君莫笑大摇大摆上了第十区引发的一系列事端。

叶修开上君莫笑去第十区走一圈之前先点开了职业选手QQ群。

“有没有人啊？”

选手群瞬间炸锅，一群人排队问叶领队好。叶修摆着谱统一回复了之后说：“谁有空跟我去第十区下个本？”

选手群瞬间安静了，联赛开赛在即，谁吃饱了撑的有空陪叶大大去网游？！黄少天第一时间冲进群里：“我们这会儿还有训练呢！你一个国家队领队能不能消停点！”

“哦，那你忙吧。”叶修说完就开始调戏老朋友，“老韩在吗？老王在吗？黄少天没时间，你们呢？还有小周。”

韩文清早就在群里看到了叶修，本来就懒于搭理他，被点名之后无奈回了句：“没空，去练习。”

“老韩你不厚道啊。”叶修还发了个可怜兮兮的QQ表情。

韩文清满头黑线，决定无视国家队领队。王杰希和周泽楷则是恰好不在线。叶修深深地感受到了寂寞，不过既然是回第十区，他可不会真的寂寞。开着君莫笑在很多熟悉的地段走了一圈之后，第十区世界频道上开始出现各种刷君莫笑出现的消息。

蓝河在周日晚上一般比较忙碌，这天八点钟他泡好一杯浓茶准备带一个精英团刷个副本记录。茶刚喝了一口，就看见有消息说野图Boss刷新，霸气雄图的两个精英团正好在附近准备杀Boss。蓝河办事很有效率，直接招呼要下副本的团准备杀去线报地点，这时忽然弹出一条好友消息。

点开的时候看清楚ID和头像后蓝河差点把头磕在键盘上磕破皮。

“小蓝最近怎么样啊？”

“叶叶叶叶叶叶修？！”

“好久不见你怎么还结巴了。”

蓝河手忙脚乱去把茶杯挪远点，生怕自己太过激动把茶全洒在新买的键盘上。

“真的是你？！”

“多年不见还不信我啊。”

曾经的经验告诉蓝河，这种口气除了叶修本人不会有第二个可能。

“我信。”

“霸气雄图今天晚上有什么活动？”韩文清那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叶修不太爽。反正好久没轻松一把玩玩了，干脆玩大一点。

蓝河还记得当年这位爷是怎样在第十区折腾各家公会的，既然跟自家公会没关系，卖了霸气雄图也无妨。蓝雨回信：“最新线报，野图Boss刷新，霸气雄图有两个精英团在附近准备击杀Boss。”

叶修问蓝河：“你们蓝溪阁不打算过去吗？”

蓝河内心送了叶修无数个“呵呵”，不过还是很客气地说：“您老在这儿，我们就不插手了吧。”

叶修看出蓝河在犹豫，考虑到等下情况会比较复杂，也不强求。这几分钟过去后，世界频道上关于君莫笑重新出现在第十区的消息已经传播到了荣耀论坛。大神亲临，机会难得，消息马上传播开，基本上有号的都被叫来登陆围观国家队领队，四届联盟冠军和世界冠军队成员。还有人趁乱开始倒卖账号，第十区马甲号开价就跟坐了火箭似的直线飞升。

叶修开始在世界频道上刷消息：“大家好啊，有没有我的粉丝团？”

群众的力量无疑是伟大的，叶修纵横荣耀十年，新粉老粉随手抓。正主开了传说中的散人号出场，号召力那是刚刚的。一时间多少人开始在世界频道刷屏表白，不乏妹子们哭天抢地和语无伦次的爱的宣言。不过就在这样潮水般的刷屏中，还是有真爱粉看清了叶修的第二句话。

“坐标344,598。”

粉丝团的行动力是无敌的，大批死忠粉蜂拥而至坐标地点。到了之后大家发现原来霸气雄图的人在这儿打野图Boss呢，无数人恍然大悟：君莫笑在号召我们抢Boss！

叶修再次点开职业选手群，弹了三次大漠孤烟，韩文清被他搞得不耐烦，上去回了句：“我下线了！”

霸图队长那天晚上下线前看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叶修在说“老韩不要走，看我的粉丝团”。可惜韩文清没看到后面那半句话。

“看我的粉丝团灭你家霸图的精英团啊！”

直到晚上张新杰睡觉休息前给韩文清发了条短息，霸图队长才知道那一夜第十区的公会被叶修折腾到吐血。

没过多少时间，第十区的会长群先炸了，夜度寒潭正指挥杀Boss呢就看见乌泱泱的人群朝他们涌过来，夜未央连呼救信号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群殴到几乎秒挂。夜度寒潭壮烈之后跑到会长群狂弹兴欣公会第十区分会长。

“你给我出来！这个君莫笑是怎么回事！”

兴欣公会的人早就被魏琛调教得个顶个的人精，悠哉悠哉地回答：“不知道啊，叶修已经是国家队领队了，你问我我问谁？不是我们兴欣的人，还怪我们兴欣咯。”

蓝河看聊天记录笑得合不拢嘴。无数人跟他一样在围观霸气雄图的笑话，谁也不关心野图Boss到底被谁给拉走了，大家都忙着瞻仰君莫笑。

夜度寒潭当机立断招呼大家解散不玩了，夜未央迷茫着问：“副本都不刷了？”

“不下本了！今晚取消全部集体活动！有叶修在，你还想做正事吗？”

夜未央决定复活去追寻一下当年大神的风采。

等到黄少天常规训练结束，开着流木进了第十区看热闹才发现真的如同过年——叶修说今晚之后他会不时回第十区溜达。有土豪女粉丝一掷万金收购了那天晚上能收购的全部“表白玫瑰花”，背着火红的玫瑰花杀去偶像面前悉数献上。世界频道上瞬间被系统消息淹没：玩家XXX在一线峡谷对玩家君莫笑使用了玫瑰表白，鲜花的娇艳转瞬即逝无法保存，我对你的爱却不同。还有流星消逝的光焰，还有闪烁低垂的蓝星，在露水的滴沥里盘桓。

第十区群众震惊了。

“这刷了多少玫瑰啊？”

“源源不绝……”

“得有六七十了吧？”

“我看要上百。”

“……我看得几百。”

黄少天那手速，截图发给叶修嘲笑他是分分钟的事情。笑了半天发现叶修没回复，这时候他也发现第十区的账号涨价非比寻常，不少人还打了“加过君莫笑好友”的招牌天价出售。黄少天内心涌动，按照市价如果卖掉流木的话看起来很不错，可这样做也太没下限了。

过了十多分钟后叶领队匆匆跑出来问他：“你笑什么呢？我在忙。”

“忙？”

“我让魏琛把我那些加过君莫笑好友的小号都卖了，好多钱啊！”

“…………”

“你的流木要不要也一起卖了？加上你这个，我一套新房的装修费就出来了。”

黄少天瞬间想跟叶大大掀桌子。

“有人加你好友，你搭理下呗。”叶修善意提醒黄少天。

黄少天一看，还真有个战斗法师在求加好友，点了同意之后问：“这不会是你的又一个马甲吧。”

第十区从没有人见识过“表白玫瑰”系统消息刷屏的壮观景象，在土豪粉丝的壮举进行至一半，几百条向君莫笑表白的系统消息险些刷爆了世界频道。也有人不为金钱所动，留下了表白玫瑰自己使用，使用对象或是君莫笑或是自己的爱慕对象。黄少天盯着频道看了良久，忽然发现那个战斗法师给自己送了朵玫瑰。

叶修在乱字飞舞中飙手速截下了表白的系统公告，随后给黄少天发了过去。“借花献佛了，少天大大。”

黄少天看了会儿那段系统公告，笑倒在椅子上。

“玩家开花在埋骨之地对玩家流木使用了玫瑰表白，我要你的笑像我期待着的花，就请你笑吧，因为你的笑将成为我手中清新的剑。”

叶修看了半天也笑了：“靠，系统公告太肉麻，我有点后悔这个尝试。”

“晚了晚了！我已经右键存图了！”黄少天揉着肚子说，“以后可以讲给家里的小朋友，这个老混蛋当初就是用如此肉麻的话来骗我的。”

叶修冷笑：“你还不是被骗得心甘情愿。”

黄少天装作没看到这句话：“老叶，那咱俩的事情，就算是定了？我下注，你都跟？”

“行啊。”

这个夏天注定不平凡且喧嚣热闹。第十区迎回君莫笑，各大公会分会长如临大敌，整日筹谋如何避其锋芒。他们不知道的是，叶修在电竞中心任务多多，新人培训加上函授课程就够要了他的命，更别提后来跑去帮衬八一队的组建，哪里有时间真的常回家看看？

次日叶修启程赶回B市，临行前兴欣全队加上关榕飞为他饯别。上一次他退役后没有吃践行饭，这次陈果说什么也不答应。她知道，从此以后叶修不再属于这里。

“祝你前程远大，一切顺利。”陈果十分诚恳地说道。

叶修半天没吭声，方锐挤兑了他一把：“老板娘跟你说话呢，你昨晚上抽风去第十区得瑟到哑巴了？

“没，我就是沉浸在对老板娘的感激和感动之中一时难以自拔。”

“老板娘，给我拿个桶好吗？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陈果觉得自己刚才那点激动瞬间变成灰落到桌子边角上撞碎了。“你们两个，真的很难有什么变化。”

“老夫也这么觉得，真是死性不改。”魏琛补充。

“…………”陈果想说老魏你也是一样不过还是忍住了。

叶修看着席上的人：“作为国家队领队，以后很难有机会跟大家这样私下接触了。但是你们都是我亲自选出来的人，有的是旧友，有的是网游里的伙伴，有的是我撬了其他战队的墙角——”

方锐干咳了两声。

叶修笑了笑继续：“刚才老板娘说祝我一切顺利前程远大，我也同样祝福你们。因为我相信你们不会满足于一个冠军，就像当年的我一样。我会用于记得和你们并肩的第十赛季，这是我不到三十年的人生里，最值得回首的一年。”

魏琛说了个脏字：“别闹文绉绉的可以吗？听得我心慌。这人当了领导就是不一样，讲话也变得有文化了。以前看上去像小学刚毕业，今天一听嘿念完初中了。”

兴欣全员皆笑。陈果笑得畅怀又伤感，她这时忽然觉得，叶修的一部分可能会永远留在这里。留在第十区、兴欣、曾经的嘉世和H市这座城市。

 

挑战赛开始前，叶修拿了一纸文书准备去部队看看八一队的准备情况。来接他去部队的司机居然是叶父的勤务兵。

“是你啊。”

“叶秋说临时有事不能来，我就自告奋勇了。首长说他今天在家里休息没有外出计划，就让我来送您过去。”

叶修拎着行李上车：“我很久没坐过军车了。”

路上，叶修问勤务兵：“你在笑什么？”

“哦，没事。就是想起首长在荣耀世界比赛期间，经常要求我帮他录制你们的比赛录像。”

“是吗？”

“是啊。他还会自己观摩，看不懂的地方会来问我。”

叶修想想自家老头过问一个勤务兵关于荣耀的事情，忍不住笑了：“是挺好笑的。”

“首长很关心您。”

叶修点头：“荣耀比赛他的确看不懂，而且比赛录像上能有多少我的镜头啊。大部分都是选手和角色的。”

“首长说能看到一眼也挺好的，至少可以看到人在苏黎世怎么样，胖了还是瘦了。”

“他对你说的？”

“没有，我听到他和您母亲说的。”

叶修大笑，勤务兵有点不好意思。抵达八一队的临时训练基地后叶修迅速叫了20个人备选队员进训练室准备账号卡等待自己检验。负责八一队的领导不在，叶修也不需要向人汇报第一天的训练情况。内部对抗比赛结束后，叶修心里大致有了个规划，叫了队长过来听吩咐。

八一队队长叫陈杰，个头不高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两个酒窝很明显，看着不像部队出身。

“叶领队有什么指示？”

“哦，就是你们的日程表给我看看。我今天打算根据你们的个人情况做一份训练计划，如果想要通过挑战赛，一定要按照我的安排进行训练。”

“没问题！”

叶修有点承受不住这种回答首长的口气：“不用这么严肃，你太严肃的话，我会笑场。”

黄少天几天没有收到叶修的消息，虽然知道他是去带八一队封闭训练，也耐不住有点担心。这天早上八点打了个电话给叶修问他近况。

“跑去部队就人间蒸发了？”

叶修前一天熬夜做出训练计划，这会儿正在早餐卓前面打哈欠。“真忙，不是故意不理你。”

“哦，那好吧。”

“我这一大早就要轰他们起床，谁都不容易啊。”

黄少天想起国家队集训的时候被叶修闭着晨跑一万米的事情：“你不会在部队还要督促大家跑步吧？哦哦，人家是子弟兵，我想早上负重来个五万米都没问题，你这次骑滑板代步车不行了吧？要不要我赞助一辆自行车啊。”

“我像是会用自己的短项去叫板别人长项的人吗？”

“哦，不像。”

叶修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看着食堂外空无一人的操场：“现在不流行跑步啦，少天同学你要与时俱进。我早上安排他们抽签跟我上竞技场单挑，坚持不到一分钟的今天别想进训练室。”

 

 

 

注释：

1、女玩家对君莫笑表白的系统公告内句子化用自叶芝的《白鸟》。

2、叶修对黄少天表白的系统公告句子化用自聂鲁达的《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