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笑King

世界邀请赛结束之后，国内的目光都转向了即将开始的联赛。大家都看得出这次的邀请赛模式“醉翁之意不在酒”，联赛开放队内语音的官方消息，恐怕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

夺冠后叶修特别想直接把奖杯扔给喻文州就跑路，无奈后面发布会和庆功会这种躲不开的活动还是要参与。全队第二次被拉去见总局领导吃饭，只是这次没有搞特别夸张的欢迎仪式，众人十分舒心。黄少天看着宋奇英跟在张新杰屁股后面问东问西就笑着对喻文州说：“等明年小卢来了，让他们两个小孩玩去。顺便套套敌情。”

喻文州笑：“你又知道了？怎么明年小卢就能来？”

“王杰希说明年他不来了。”

喻文州看着饭桌上的红酒杯，端起来喝了一口：“原来是这样。”

叶修虽然忙得团团转，还是不忘记找到黄少天让他留在B市一段时日。

“你别太早回去，在这儿休息两天。”

“我知道我知道，你忙你的去。我要去你那里倒头就睡上几个小时再说。”

两人一贯的聚少离多，黄少天也不忍心就这么跑回G市。只是喻文州面前和他自己家里都要扯谎，实在是满心为难。叶修看出他脸上表情错综复杂堪比迷宫图：“又编不出理由了？”

“我们队长那边还好，G市和蓝雨要搞什么表彰会可以等到联赛开始我们主场第一场比赛再说。我总扎在B市不回家，爸妈要逼问我是不是谈了什么女朋友喽。”

“哦哦，女朋友。”叶修挑眉笑。

“笑你妹啊，我不想说这么早刺激他们。”

“知道。”

“要是让我带人回家，我就说分手了。”

“那你回头还往B市跑呢？”

“又谈了一个呗。”

“敢情我是有丝分裂的？”

“有丝分裂出来的生物比您好看。”

叶修看着宴会厅内觥筹交错的景象，忽然思路有点纵横驰骋停不下来。恍惚了半天终于对黄少天说：“两年前在兴欣，我有时候也会想起跟你的事情。那时候觉得完全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不知道跟你在一起会怎么样。这件事情会不会改变我，会不会改变你。想来想去觉得真是没有头绪。后来被王杰希那家伙撞上，你还记得吧？”

“嗯。”

“他说我这个人面相不好，有孤独终老的气质。”

“哈哈哈！”黄少天没忍住，“老王有意思，我也要找他看看。”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就想，把时间轴往前头找补几年，我还真觉得自己跟荣耀结婚就挺好的。”

“你那时候一定是累得心房都是洞，找拇指姑娘跟自己来一发的力气都没有。”

叶修拍拍黄少天面前的桌子，外人看上去像是国家队领队跟队员在谈很严肃的正事。“胡说八道什么。”

黄少天马上换了表情：“别这么想，人到山穷水尽还想柳暗花明呢。何况你跟我这不是好好的。”

“也是。”

“我家里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摆平，一定不为难你。他们教书育人一辈子，总不会到这个岁数上两眼一黑死活不想看自己儿子幸福。”

“你反正能说出一百零八种理由。”

“叶修。”

“嗯？”

“跟荣耀结什么婚，别乱想。”

“哦，好的。”

“嫁我算了。”

“我出去抽根烟。”

“喂！”

 

世界邀请赛结束后不到一周的时间内，联盟在B市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下赛季开始开放团队赛的队内语音。一时间各地媒体都抢着去采访联盟战队队长要求他们对此发表意见，关于此大部分人的说法都保持了一致——规则的更改对参与者都有影响，不过蓝雨肯定是最欢迎这个规则的一队。G市记者没有找到喻文州，蓝雨官方发言人说自家队长出国度假，下周一才会返回队内准备夏季集训。次日，霸图召开新闻发布会，韩文清正式退役，张新杰接任队长。联盟第一期的选手，接连两个夏天先后告别荣耀联赛，让不少老粉丝唏嘘不已。

黄少天在叶修住处看新闻发布会时正无聊，听到有人按门铃。开门后黄少天乐了：“哟，邻居老王。”

王杰希两手都提了东西，左手拿着一袋烤羊肉串，右手拎了半打灌装啤酒。“猜到你在这里了，要一起吃吗？”

黄少天自然不会推辞：“说起来我还没去你那边看过呢，你的房子怎么样了。”

王杰希没客气，让黄少天让开自己好进门来：“没动，还是那样。”

“啊？”

“我家里说留着娶媳妇吧。”

“我怎么记得你还有一套房子呢。”

“到时候让媳妇选住哪边。”

黄少天皱眉摇头：“原来你是被逼婚才跑来这里躲难的。”

“你说是就是吧。”

黄少天去厨房拿了个大盘子装羊肉串，跟王杰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吹着空调大吃大喝。

“叶修去电竞那边了？”

“嗯，这不是要改革嘛。加上韩文清退了，他大概会惋惜自己不能在Q市去骚扰人家吧。”

“他真是挺……”王杰希有点说不下去。

“挺招人恨的。”

王杰希默默拿起一串肉，没接这一句。黄少天问：“你来只是找我喝酒吃肉？”

“看到老韩退役，有点感慨。想想你和喻文州也算是我进联盟前认识的老对手了，就来找你聊几句。”

因为世界邀请赛的关系，国家队二十多个人关系都在无形之中被拉近了不少。他们这一批选手终有一日会退出电子竞技比赛的舞台，有人会留在相关领域，有人会就此告别。黄少天知道王杰希或许是触景生了感慨，手里拿着啤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韩退役了也要留在霸图。”

“他这个决定不算意料之外吧？”

“人各不同，我觉得去做做别的事情也挺好的。”

“你想退役后做点别的事情？”

“很多年前我想过退役后去荣耀开发部门当卧底。”

王杰希差点喷了黄少天一身啤酒。黄少天想起当初自己招呼着喻文州“吊车尾”，拽得二五八万告诉他自己要去荣耀偷学一身技能再带回蓝雨。喻文州后来三连胜魏琛，一年后在队内地位扶摇直上，“吊车尾”这个外号消失不见是因为黄少天再也不好意思叫了。年少轻狂的点滴终于因为时光的流逝彻底变成追忆已枉然的东西，黄少天想大概王杰希、叶修和韩文清也都有这样的记忆，因着都在联盟打拼数年才会在这一天如此感慨。

这时忽然门锁响动，黄少天大叫一声不好。王杰希看着进门来的叶修，又看了看黄少天问：“怎么不好了？”

“我们把酒肉都吃完了，没他的份了。”

 

第十二个赛季开始，揭幕战霸图迎战八一队，叶修在场外一出现就被记者围追堵截。国家队领队草草回答了几个问题便在霸图保安队队长的帮助下逃离，一路被护送到VIP包厢，进去之后抬头就看到老熟人。

“哟，老韩。”

韩文清谢过保安队长：“护送他来还挺难的。”

“可不是，要避开我们家粉丝的矿泉水瓶攻击。”

叶修反问：“联盟新规定，观众禁止带瓶装水入场，哪里来的矿泉水瓶？要扔我只有纸杯。”

保安队长没忍住冲叶修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后飘然而去，留下联盟两任大神。韩文清指了指一个座位：“请坐吧。”

“老韩最近很清闲啊。”

“跟你比，大概就叫做清闲吧。”

“哎呀你还知道我生活困苦多灾难。”

“跟你一起生活的人才是困苦多灾难。”

叶修特别想发个短信问候下黄少天这个时候有没有打喷嚏。韩文清跟他聊起了这个赛季开放队内语音的事情，还颇为难得自嘲了一句：“幸好我不需要面对改革浪潮了。”

叶修看比赛的日程安排依旧繁忙，周六这场比赛结束又马不停蹄赶去了H市。兴欣和嘉世在这个赛季第一轮比赛上狭路相逢，媒体和粉丝都雀跃不已。擂台赛上最后唐柔和邱非正面交手，叶修在VIP坐席上不自觉地笑了。叶领队这个有点复杂的表情被导播抓个正着，网络媒体后来截图各种添油加醋的脑补。黄少天在微博上刷出截图笑得险些岔气，喻文州问他到底在笑什么。蓝雨首场比赛取得大胜，团队赛更是一鼓作气碾压性击退对方。黄少天知道，这是喻文州的机会，也是蓝雨的机会。他们所有人都盼着这个赛季能够有一些不一样的结果，只是从未把这个机会当做必然的前提去比赛。

新赛季开始后，轮回一路领先，蓝雨紧追不舍。霸图因为韩文清的退役和张佳乐让出主力位置，阵容开始做大调整，成绩也波动频频。八一队的表现可圈可点，作为一支来自部队的战队，很多人都对他们参与到电竞比赛中颇为好奇。媒体也喜欢这个队伍，加上投资赞助的老板是国内电商知名企业出身，一时间八一队在荣耀圈子里的话题多到雄踞第一。不少人想起两年前的兴欣，不过那时候纯粹是因为叶修的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元旦过后，全明星比赛在L省S市八一队主场举办。韩文清受邀到现场做解说嘉宾，搭档问起他如何看待陈杰，霸图前任队长给了很高的评价。

“有实力，且不乏冷静。是个很有前途的选手。”

“那么陈杰作为八一队队长，也会是本次新秀挑战赛上第一个出场的选手。您认为他会选择张佳乐作为自己的挑战对象吗？”

韩文清不置可否，果然不多时后陈杰出场，告诉场上主持人自己挑战的对象是荣耀第一人周泽楷。这也引发了全场观众的热情，不少八一队的粉丝都高喊加油。

叶修在主席台上观看，这次电竞中心的马主任也到场了。看了一会儿比赛后马主任对叶修说：“小陈这孩子挺不错的。”

“是不错，我带过他。”

自从叶修退役，荣耀教科书这个称号便随之渐渐无声。尽管荣耀第一人有分前后，可联盟中诸多选手，再也没有人像当年的叶修那样成为精通全部职业的高手。

“荣耀第一人现在有周泽楷，教科书是后继无人了啊。”马主任笑笑。

“现在的比赛，散人已经不会再出现。那么也无需有人做到精通全职业，只要打好自己的职业，一样可以出彩。”

说话间第一场比赛已经结束，陈杰虽然落败，却赢得了众多支持者的掌声。周泽楷下场后也接受采访表示对方进步神速，跟两人第一次交手相比技术上更加纯熟。

主持人当然不会放过陈杰，抓着他问在这样大的舞台上展示自己和八一队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要对大家说的。陈杰腼腆一笑，对着话筒说：“没什么特别的要说啊。”

“说说嘛，一句话总结下你现在的想法。对粉丝和电视机前的大家说说什么都好。”

“那么……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荣幸！”

“啊咧？”

叶修看着主持人僵掉的表情，差点在主席台上笑到失态。冯宪君问马主任：“您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啊。”马主任看了看远处避而不答。

继蓝雨的卢瀚文之后，轮回在这一年也带了个小孩参赛，创下新的最小年纪职业选手出道记录。黄少天在选手席上戳了下江波涛：“你们行啊，听说还是在H市挖的苗子。兴欣不会吃了你们？”

“黄少说笑，青训的人又没有签卖身契，兴欣也不是没有挖过人。”江波涛说罢看了几眼苏沐橙和方锐坐着的那边。

方锐闻言转过来冲黄少天和江波涛一人飞了个鄙视的眼神：“小江，下场我们两家碰上，你个人赛第一个人，我要收拾你。”

“黄少撩拨你呢，你也要上当。”

“他撩不撩我，你们挖了我们小朋友都是事实！”

“你也可以来挖我们的人啊，你看我们队长怎么样？”

方锐刚要说什么，就听到主持人叫他的名字，急匆匆站起来去上比赛席了。周泽楷慢悠悠地问了一句：“你要把我卖了？”

江波涛还没回答，就听到黄少天笑个没完。

 

农历春节将至，这一年叶修和黄少天都嫌弃在国内受关注度高待在家里太憋闷，打算出国清静几日。蓝雨节前最后一场比赛在轮回主场S市举办，赛后叶修叫了个出租车直接去场外后门接人。

黄少天把行李箱放好后匆匆钻进车内：“等多久啦？”

“没多久。”叶修看了看黄少天的穿着，“你没穿大衣吗？”

“今天不冷，而且我也不怕冷。”

“你几岁了？那也不能在数九寒天穿个帽衫就出来吧？”

两人一路杀到酒店，叶修给黄少天看去拉斯维加斯的机票：“你护照什么的都带全了吗？”

“带了带了。”黄少天把行李箱放好，“明天就飞了，老叶我们现在来一发！”说完就把叶修按在床上图谋不轨。

叶修从善如流，十分殷勤地配合对方进行扒光自己衣服这项工作。衣服扒到一半，黄少天忽然停住了：“你这里面穿的是什么？秋裤？”

“我北方人。”

“来S市你穿什么秋裤！太影响‘性’致了你知道吗！”

叶修翻个身把黄少天压在下面，开始解开对方的衣服扣子：“这个时候了，别说这么扫兴的话。”

“啊啊啊！我没有需求了！你一边去！看到秋裤简直倒胃口！”

“这种时候了由不得你，后悔吧，剑圣同志。”

“我次奥，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练过的什么擒拿术用在我身上！”

“家传绝学啊，羡慕嫉妒恨吧？要不你等下坐上来自己动，我心情好了就教你一招半招的。”

“我记得你好像也就彻底学会了一招吧！”

“一招半。”

“那我现在就要学！”

“做梦去吧。”

 

两人抵达拉斯维加斯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由于被电竞要求去参加各种课程学习，叶修的英文虽然是半吊子水平，也能凑合说上几句。黄少天基本功扎实，旅游这种事情难不倒他，十分顺利抵达酒店入住。靠在床上看不夜城下午的模样，都有些新奇感。叶修猜着世界邀请赛举办到第三年，夏天八成就要带队奔赴这里。恰逢有项世界级的比赛要在这里举办，便跟黄少天提议来这里度假。黄少天对赌城自然是没多少兴趣的，不过听说有电子比赛可以看，欣然同意嚷着要来。

两人在酒店里吃了下午茶便先跑去赌场看热闹。叶修看着黄少天如同脱缰野马般玩得不亦乐乎，身前身后陪着小祖宗玩。

黄少天在几大热门游戏前流连，间或问叶修：“你怎么不玩？”

“我看你玩就挺有意思了。”

“来试试嘛！”

叶修推辞不过，随手替黄少天掷了次骰子。结果这一把真的让他赢了不少，黄少天当即决定见好就收，拿着代币去换了美金乐呵呵要请叶修吃大餐。两人吃了饭后在街头看灯红酒绿，拉着手闲逛，分外珍惜这样的时刻。

一盏路灯下有对上了岁数的亚裔夫妇在拍婚纱照，老奶奶想扬起白纱裙角来个潇洒的pose，却怎么也摆不好。黄少天上前帮忙，给老夫妇充当摄影师的是他们的女儿，忙上前道谢。叶修站到一边去看人家家庭的幸福，也甚开心。黄少天跑过来问他：“怎么啦？”

叶修笑而不答。

这家人来自日本，英文说得不甚流利。不过交谈几句后，摄影师大方代表父母请他们等下一同去宵夜。叶、黄二人见这家人很友善，没有拒绝。夜景拍摄不易，不过摄影师表示就是图个开心，按下无数次快门后终于鸣金收工。最后还特地帮叶修和黄少天拍了个合影。

在一家通宵营业的日料店里，摄影师告诉这对好心帮忙的中国人自己父母的情况。原来是曾经在这里赶时髦结婚的老人，时光匆匆划过五十载决定回来拍照留念。摄影师拿出手机给他们看当年的照片，叶修笑着跟黄少天低声说：“我们也五十年后回来拍一张吧。”

黄少天觉得这人有时候情深款款像是变异了：“人家是五十年前领证的。”

“你想领也可以啊。”

“太丢人了。”黄少天摇头。

“我想了想也觉得有点难堪。”

摄影师比了个爱心的手势，然后冲他们笑着问“yesor not”。黄少天明白对方的意思，点着头说Yes。摄影师妹子又比了个大拇指，用英文祝他们幸福。

“要用勇气一起生活啊！”

夜宵用毕他们分手回，两个人在长街上一路走走吃吃喝喝也不觉得累，快到天亮才返回住处。

黄少天躺平在床上说吃得太多了不想去洗澡，叶修靠过来把人扯起坐着：“吃太多了就别躺着。”

“街上好多中国人。”

“黄少天。”

“啊？”

“春节快乐。”

“啊！已经到除夕了吗？”

“是啊。”

黄少天掏出手机开始微信群发祝福，叶修说还不到初一你急什么。

“提前问好了，省得到时候我忘记。”

“明天晚上要去看比赛，今天晚上早点睡觉吧。”

“好好。”

叶修站起来去窗边等着太阳升起，想起国家队集训的时候他们也曾经一起看过日出。光线穿透云层和地平面先太阳一步抵达尘世，纷纷扰扰和喧哗热情的城市又迎来新的一天。不少人像他们一样刚刚抵达床前准备歇息，这样的时刻居然十分安静，像是这个城市异样的瞬间。渐渐地，粉红色的光变成了夺目的白色光辉，云层被稀释，圆滚滚的弧线跳出来，带着整个球体奋力一跃。这样的时候，在哪里瞩目都是令人愉悦的新日开端。

“在什么地方看太阳初升，都是很高兴的事情啊。”

黄少天操作完毕送好祝福，爬起来去搂着叶修一起看太阳。

“你说这里一天有多少人来领证结婚？”

“不知道。”叶修笑，“听说有很多很多，反正很简单。”

“希望他们跟我们一样开心。”

“像我们一样，不领证也很开心？”

“对啊。”黄少天吻了吻叶修的左边额头，“心里跟你领过了。”

“你心里还希望我嫁给你呢。”

“那你现在嫁是不嫁！”

“好。”

在窗外无比灿烂的卓越日出衬托下，黄少天和叶修的脸颊上同时划过了蕴含一样意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