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 第八章 情之所钟（下）
这一届全明星比赛赛后周泽楷追着叶修问他有没有时间给自己录一次短片。如果不是因为叶修相对了解周泽楷的性格，大概要喷他猪油蒙了护心镜，再抄出白伞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然而叶修混迹荣耀圈数十余年的经验保住了他的下限，面部至少三块肌肉抽着筋，努力板着脸对轮回队长说：“难道其他人都给你录过？”
方锐以救自家队长远离周泽楷“导演梦”迫害为己任，敏锐地冲过去拉开叶修说：“轮回是我们争冠的最大障碍，私下还是少交流比较好。”
周泽楷平时话少，关键时候却一点不含糊：“兴欣什么时候确保进决赛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们轮回现在也没有确保进决赛啊！有本事先跟我单打独斗一场吧，你赢了再谈我们叶大大的档期还有薪酬。”
“刚才全明星团队赛你怎么不跟我单挑？黄少天跟叶修单挑的时候，大家很给面子的，你出来叫阵我也会应战。”周泽楷说到这里话尾一顿，作若有所思状，“哦，对了，你没进全明星阵容。”
方锐被人当面捅刀无法保持镇定，这次换叶修拉着他说：“走走走，方锐大大冷静点明年杀回来全明星痛扁他。”
周泽楷还在很认真地思考“薪酬”问题，缓缓地说：“钱不是问题，方锐你告诉我他在兴欣年薪多少，我给翻倍。”
方锐被叶修拦腰抱住手舞足蹈地说：“不用明年，今年季后赛我就要搞死他！”加之他想起叶修在兴欣的那点年薪还不如自己，更是想要冲出去跟周泽楷“干架”。
江波涛适时出现：“你要搞死谁？”
叶修把方锐扯远了，方锐品出一点不对味儿，眯着眼睛说：“你有点低调得不正常啊，叶神同志。”
“这可是霸图的地方。”
“刚才在台上我没看你顾忌霸图主场。”
“众目睽睽之下，谁敢把我怎么样啊？这暗箭比明枪难防多了，你还是年轻啊，小方同志。还有，周泽楷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还真的挨个给他开门后拍电影？”
方锐想想自己当年的黑历史，略有些羞涩，支支吾吾不肯说明白。
叶修看平时不攒人品的方锐大侠“羞答答”，心里头一百万个不习惯，强忍着没上去扇他右脸一下：“有话就说。”
“当年出道不知人心险恶，和他打赌输了，后来一次打鬼就叫他去录像。”方锐回忆起自己当年惨不忍睹的经历，咬牙切齿地说。
那时候他还被周泽楷哄着穿了道袍执着拂尘，一本正经的扮相去收鬼。没想到遇上个难缠的女鬼，是难产死的，死时腹内婴儿一道丧命，母子两个俱变成厉鬼去报复让他们丧命的人，却是个糊涂医生。这糊涂医生手术过程中犯了错，想方设法欺瞒世人，那厉鬼母子焉能不恨？折磨得糊涂鬼丧命后，还在这家医院里徘徊害人，忘了本我初心。
方锐没料到是子母鬼，捏着女鬼的脖子，拂尘甩上她楚楚可怜的鬼正要送她下阴曹地府去时，那婴儿爬了出来哭着要找妈妈。当时情形之凄惨，让不到二十的方锐心软手一松险些放跑了这对母子。后来便是他吃了自己心软的苦头被厉鬼打个措手不及，女鬼更是眼尖看到不远处的周泽楷，要去拿他性命。
方锐出身自正统道家，带着朋友来围剿恶鬼本就有违他家规，若是让周泽楷有个差错，怕是他要被家长打成一个棒槌都是轻的。方道长竭尽全力救下周泽楷，打鬼打得这般灰头土脸还是出娘胎以来头一遭。周泽楷被方锐护在身下压着，确定没事之后说：“你压得我腿麻了。”
方锐麻利爬起来，扯着周泽楷问他有没有事，周泽楷抱着DV检查半天才淡淡地说：“方道长，你的下巴在流血。”
叶修见方锐脸色变了又变大约猜出前因后果，不过他关心的可不是方锐这点羞涩。
“周泽楷的DV镜片可以拍出常人不能见的画面，你确定他的影片都得到了妥善保管吗？”
“周泽楷这个人呢，怎么说好，”方锐呵呵地笑，“就是那种明明可以守着父母家业吃喝不愁偏要跑出来打荣耀赚钱的人。他如果说有办法妥善保存，那就肯定有，至少他那家财万贯的父母不会想让人知道自家独子有见鬼的爱好。”
叶修勉强笑了笑：“还真没看出来是个富家公子。”
“你不说，我们也看不出来你现在精通砍鬼除魔。”
叶修捶了下方锐胸口：“这玩笑不好笑，方锐。”
“你这打定主意一个人抗到底了啊，叶修队长。”
“在你们这个圈子，像我这样的做法算不算是惊世骇俗了？”叶修笑吟吟地问。
“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了。”方锐还了叶修一下。
“那我在荣耀带你们一举夺冠呢？”叶修还是笑着。
方锐认真比较一番：“你别说，还真有点难度。那个，你对夺冠还是如此有信心啊。”
“信心这种东西主要还是建立在实力上的。”
方锐更叶修混迹半年倒也适应了兴欣队长的脸皮厚度，就这样目送叶修施施然溜达去霸图主场的后门了。
黄少天明显等得有点不耐烦：“周泽楷没有当场拎着DV抓你直接飞横店？”
“你好像还很期待看我被他绑架去影视基地。”叶修离开场馆迫不及待点了烟，“方锐帮我解围的。”
“方锐当年被周泽楷折腾得够呛，我觉得他心理阴影的面积有整个Q市这么大。”黄少天一边比划一边笑。
“那你的心理阴影面积呢？”叶修拨弄了下黄少天的鼻子。
“我？你觉得我们队长会放周泽楷进蓝雨拍鬼门内景吗？”黄少天笑得有些促狭，“他倒是想，可毕竟是个正常人，蓝雨可不是翻墙就能解决的。”
“喻文州的确比方锐难糊弄多了，”叶修浅笑，“不过他一定缠过你们，这个场面我是挺想见见的。周泽楷那张脸，真铁了心要央求人估摸还是很难令人拒绝的。”
“说得好像你曾经被他求过什么，亲眼目睹一样。”黄少天有样学样去拨弄叶修的鼻子，冬日里呼出来的白色气体喷在兴欣队长脸上，移魂师大人笑得像个孩子。
“堂堂移魂师加上蓝雨副队长，笑得没心没肺啊你。”
“你是兴欣队长，和我这个蓝雨副队长站在霸图主场后门谈笑风生也是很奇怪啊。”
叶修在路边招手叫了辆出租车，难得跟黄少天可以正常见面，两个人准备在Q市随便转转，可刚钻进出租车后座他就察觉出哪里有问题了——苏沐秋和小鬼也跟着他们两个上了车。于是出租车司机就看到叶修和黄少天用奇怪的姿势挤在后排座位上，像是两个神经病。
小鬼被苏沐秋抱在怀里，嘟嘟囔囔抱怨着：“跟我们挤挤坐有什么不好。”
苏沐秋淡定得很：“魂魄没形体，他们坐过来就会如同置身于你我身体之中，那滋味据说透心凉。”
“他们两个搞异地恋，见面的时候八成有一个就是魂魄出窍的，再贴身打架，早就知道坐进魂魄体里什么滋味了，还怕？”
黄少天听到“贴身打架”四个字，吓得脸色都青了，伸手就去捂小鬼的嘴。
苏沐秋揣着明白装糊涂：“修炼要紧，修炼要紧。叶修为了保住头盖骨，真是悬梁刺股发奋练功，你应该看到这里面积极的一面。”
叶修拍拍黄少天的手示意他冷静点，一面告诉出租车司机目的地——人烟稀少的某海滩，等两人两魂魄下了车，才抓着小鬼说：“明明可以在车外飞，偏要跟我们挤上车，你说你不是恶作剧谁信啊？”
“哎哟疼疼疼！叶修你轻点！”小鬼嚎叫着，“黄少天你管管啊！”
黄少天弯腰看叶修教训小鬼，笑得合不拢嘴：“是你不学好，让他管教一下吧。”
叶修揍完了小鬼直接把他扔黄少天怀里，掏出烟来点上，问苏沐秋：“怎样？还不打算跟沐橙见见？”
苏沐秋摇头：“等她阳寿耗尽，地府里我会等她，奈何桥上说一句珍重就够了。倒是你，就准备凭一己之力和天庭耗到底了吗？”
“这不是还有你们吗？哪里只有我一个了。”
苏沐秋不吃叶修这套，老友的那点心思他最清楚不过：“你少装蒜，北辰哪里就像三足金凤那样好打发了？若是兴兵下凡来找你，闹到那样的场面，你还会由着我们相助？早就一个人溜了偷偷去见神仙谈条件，把我们甩得远远的。”
叶修被揭穿也不觉得难堪，倒是轻松不少的样子：“我只怕有人到时候想不开。”
苏沐秋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黄少天正和小鬼嬉笑打闹不亦乐乎，北方的海滩不似南海的细腻沙滩，被海水冲刷过后遗留下的都是砂砾，广阔的海望过去竟有了吃人的意思，寒风一吹更是有种抓不住未来的感觉。
“你怕黄少天放不下。”
“要是沐橙知道你还能跟人说话，还在什么地方做事，放得下吗？”
苏沐秋只是笑，却不回话。
“沐秋，置身事外，是不是感慨良多啊？”
“你就不怕把我们都扔在一边，这个最想不开的会到时候闹得你合不拢眼？”
“我要是死了，你就在地府里走走关系，看看能不能让我跟你一道做个一官半职的。这样黄少天以后来找我算账，我还有几分胜算不会被这个移魂师给大卸八块。”叶修看着小鬼把黄少天险些推进了海水里。
“我怕移魂师大人等不及自己跟阳间缘分了尽就会冲进地府要找殿上阎王大人要人了。”苏沐秋笑道，“这个时候我就要感谢上天，幸好沐橙只是凡人，不通这些神鬼事。”
黄少天和小鬼玩闹够了，跑回来乐呵呵问苏沐秋：“听说你当年荣耀水平也很高，如果跟叶修同时进军联赛，嘉世当年——”
“当年大概会打得你们蓝雨抬不起头，老板要退出电子竞技圈，修建基地掩饰鬼门的事情也会化成泡影了。”苏沐秋笼着袖子，像是一介魂魄知道冷暖似的。
黄少天不恼，直接朝着叶修走去：“你这朋友的嘴跟你比起来不相上下啊，有点好奇你们当年谁占据上风？谁又在谁之下？”
叶修轻轻一笑，指了指苏沐秋对黄少天说：“那货跟你一样，都是哥手下败将。”
黄少天故作轻佻动作，上前挑了挑叶修下巴：“我说的是鬼神这边，谁问你荣耀那点事情了。苏大人那把白伞，你占了多少好处？当初多少恶鬼想吃了你，若不是忌惮那把伞——”
苏沐秋打断黄少天：“不说他了，打鬼方面不过就是一个废柴，移魂师大人指点了这么久才换了现在的进步，啧啧。不如给我找个枪系的号，咱俩去玩玩。”
黄少天一听当年传说的枪系高手要跟自己过招，登时兴趣来了：“好啊！就怕你不想跟我比试呢。”
“我混荣耀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个两个自称是顶级剑客的高手，不过怎么能跟你这位经历过时间检验的剑圣相提并论。”
“好好好，让我见识见识枪系全能大家，以后看见周泽楷我也有话说，省得他那家伙净在我面前炫技。”
叶修见黄少天和苏沐秋兴致高昂不好意思拦着，只能看着他俩去酒店开房，自己在房间一角抱着小鬼看孩子。黄少天开淘宝找了个卖家要他今天晚上之前送几个号过来，之前的时间就登陆自己手里的账号卡，给苏沐秋看看荣耀现在的天翻地覆，说说技能上的变化。趁着叶修没注意他们两个，悄悄问：“你现在这是要贴身盯着叶修？”
苏沐秋笑：“你还不是派那个小家伙片刻不离他的身？”
“你们俩为这事混成朋友了，小鬼倒是有福气。”
“你一介移魂师的分魂体，我岂能不给几分面子？再说那人懒得要死，每日不是游戏就是吃喝睡觉，盯他的梢，再轻松不过。”
黄少天觉得跟苏沐秋很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尤其是在损叶修这个共同语言点上。等到账号卡送至，两人奋战到深夜，苏沐秋方说地府那边有事才离去。小鬼跟着他们几个，自然是比平时要省事不少，这会儿已经睡在沙发上了。
叶修看着小鬼的眉眼笑：“别说，还真像你儿子。”
黄少天哼了一声：“基本就是当儿子养的，反正我跟你在一起，也没人能生得出儿子。”
叶修尴尬地咳嗽：“你想找个人生儿子？好说好说，无论是剑圣大大还是移魂师巨巨，都大把的粉丝，这还不容易。到时候你跟我打个招呼，我保准滚到天涯海角去不碍事。”
黄少天担心吵醒小鬼，只能做口型对叶修说“你要死”，然后压低声音：“真是没话说。我现在知道，苏沐秋嘴皮子上大概也占不了几次上风，谁能跟你这个脸皮比？”
“最近天上地下都很消停，没有什么传言，我这边有了那个半神给的鬼面碎片也很安分。看你今天像是还有别的事。”
黄少天略不好意思：“倒被你看出来了，本来不想说的。”
“说吧，都是什么关系了，还跟我客气。”叶修坐到床上，拍了拍床褥让黄少天坐自己身边。
“蓝雨鬼门一年会开一次，下个月月末便是今年的时候。”
“哦？这没听说过，有什么特别的吗？”
“鬼门大开之际，天地变色，阴阳交汇，最是不稳当。这是我们蓝雨每年一度的大事，也是最耗费队长心神的日子。”
叶修蹙眉：“年末了，荣耀也是要紧的时候，喻文州怕是要累着。”
“年年如此，都是做惯的事情还好。只是今年蓝雨被你我闹过一次，我们担心这次鬼门开启，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关注。而且队长还特地嘱咐我，不要把你牵扯进来，以防万一。”黄少天拍拍叶修后背，“对不住啦，届时请叶大大远离我们G市。”
“这怎么行？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你们这种事情危险，还能不帮忙？”叶修又笑道，“我知道了就一定会来，你们队长不如干脆瞒着我。”
“蓝雨鬼门洞开是件大事，转会离开的人也会回来，包括方锐。队长说方锐要是回来，一定瞒不住你，还不如开始就以实相告，好好劝你别插手。”
叶修笑着摇头：“喻文州这个人，又像是老魏带出来的人，又不像。你们这一对队长，真是有趣。”
“哪里有趣？”黄少天被说得摸不着头。
“行了，我领他的情，不过该去还是要去。”叶修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跟他说千万别把周泽楷弄过去拍摄录影就可以。”
“周泽楷是个正常人，没有魂魄出体的能力，你还怕他千里迢迢飞来G市？”
“小心为好。”
“你要是觉得小心为上，自己就头一个不应该来管闲事。”黄少天一点不客气。
“这有你在的地方，我管管也不算是管闲事吧？还是移魂师大人瞧不上我这点水平。”
“嗯，是有点看不上你打鬼那几下，不过多个人多分力，总比没有的好。”
“那既然正事都说得差不多了，你我要不要就在这里就寝啊？”
“喂喂！你手往哪里摸！小鬼——”
“你叫得轻一点，小鬼就不会醒了。”
“他要是醒了，我跟你没完！”
“行行行，反正在床上跟我没完是件好事，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你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