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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曲 第八章 春风容易别(上)

承恩寺后,梅林千树雕花,明月当空几何。

喻文州踏进林外院内便观望了一下布局,只听叶修道:“这是曾经佛寺光鲜时,襄阳城内几家富贵人家出资修的,以备不时有些小姐太太愿意在寺里住一段日子清修。后头两间房空着,今日来时我便跟方丈说过,应该是已经派人打扫过的。”

叶修没提他和黄少天睡哪里,只指给喻文州和方锐歇息的地方。喻文州何等人?这个时候对镇鬼师某些行径只装睁眼瞎,二话不说便直奔自己那间房准备睡个好觉去了。偏剩下个好管闲事的方锐问黄少天:“你们两个睡哪里啊?不会是把好房子让给我了自己躺院子吧?”

黄少天十分坦荡:“我和叶修就睡你前头那间,里面有个隔间,我睡里面。”

方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句,后补道:“你们谁还怕这佛寺闹鬼么?这空房有的是,隔间外那床很窄吧,好像是伺候小姐少爷的下人睡的床,镇鬼师你也睡得好?”

叶修看都不看方锐一眼,口气及其寻常道:“道长不日便要进佛阵了,佛法无边,不知道失了法力的道长能不能抗住?不如吃三天承恩寺的斋饭罢,清心败火。”

方锐耳明眼亮,即刻装作前面对白不曾发生,答道:“我闭嘴,这就走,您二位好好休息。”

黄少天跟叶修收拾了,两个人双双躺平后,轩辕十四忽地发问:“叶修,你为什么要睡在我这里?”

叶修正盯着房梁看,像是看得到外面星空,他在隔间外面自然听得清黄少天的问题,便半真半假地揶揄了一句:“怕你变成天上的星星飞走了。”

黄少天:“……”

“怎么?”

黄少天:“你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你知道吗?”

屋外圆月大过前一夜,幕布上洒了金似的,只是无人欣赏。屋内镇鬼师过往多少回将这样的夜空看了,看也看不透各路星宫。他还记得前世今朝月夜下,春梦无痕,夏花谢了,秋风入松,冬曲清幽,四季轮回转不出那一颗星的所在。他曾经有过的偌大的人间皇宫和地府宝座,都那样的无趣和单调;那么多色彩和景致,看在眼里,味道全无。唯独这个时候统统混在一处,翻江倒海似的朝他涌过来,奋不顾身,不顾后路。

“少天,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黄少天胸膛里头跳了三跳,还是坦率答了:“我是喜欢你啊,怎地忽然问这个?”

叶修的正经维持不了半柱香时间:“喜欢我就应该喜欢我的全部,包括我那些不好笑的冷笑话。”

这回黄少天反应快了:“今晚吃的猪肉皮冻与汝之面皮,孰厚?”

“哈哈哈哈你还不好意思?”

“我本来就是天上的星星,是你厚脸皮说什么怕我飞了!”黄少天听着叶修笑声停了,又说,“你有多大岁数啦?镇鬼师叶修。”

“不知道,在地府年头久了。”

“看你面相,我喊你一声老叶可以吧?”

“想干什么直说。”

“外面隔间的床很窄,不如你来睡里面?方锐说隔间的床是给大户人家下人睡的,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你不是很喜欢给我讲人间的事情吗?怎么这些事情都不告诉我呢。这件事是我对你不住,虽然我是天庭星宿,你是地府官吏,可同去三界选拔,没有高低之分,我不曾低看过你一眼的。”

黄少天说完这些,许久没听到声音,还以为叶修睡了,没成想一个人腾地翻上了床!叶修双手夹在他身侧,头低下来:“这么怕我受委屈?早说啊。”

“你你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还有你怎么上来了?!”

“不是你让我睡这里面的床吗?”

“我的意思是跟你换一下!”

“不用,这床够大,我们挤挤。”叶修笑声里带了丝邪气,纵是黑着天,黄少天也感觉到了。

黄少天僵了半天,等叶修挤进靠墙那侧才敢说话:“你睡得着?”

叶修摸黑拍了下黄少天:“你放松一点,这么大的床。”

“哦。”

“刚刚话挺多的,怎么这会儿又不好意思了?”叶修嗤笑。

“谁不好意思了?”

“那你好意思就行,反正我好意思。”叶修想了想又说,“睡吧,这几日事多,后面且要忙呢。”

黄少天前头还宛若挺尸般躺着,应了叶修一声,居然鬼使神差就真的这样睡了。

叶修清早睁眼,发现身边是空的半张床,心里惊了:“不会是夜半没抑制住自己,就这样把那家伙给生吞活剥了吧?可没觉得梦里爽啊。”正胡思乱想呢,就看见黄少天顶着一脸灰从屋外跑了进来。

“你醒啦?”

“你这脸……”

“吃烤红薯吗?”

叶修眼睁睁看着星宿大人满脸灰笑嘻嘻地捧出了一个巨大的烤红薯来。

“怎么?不吃吗?”

叶修先坐了起来,接了那只红薯,一手摸上黄少天的脸:“这脸怎么搞的?”

“年节前看你烤过一次,想给你们三个做早饭,没效仿好,你别笑。”

“我没笑,就是想帮你把脸上灰洗了,总不能这样出去见喻文州和方锐吧?”叶修说着站起,让黄少天举着红薯在屋里待着,他自己则是披件衣服到院子里打了盆水,拧了条干净的帕子,蘸着水一点点把某人脸上的黑灰给擦了去。年初二叶修是给黄少天吃过一次烤红薯,那会儿想哄人开心,完全没想到还没出正月就让这小混蛋学了去。

“好了,干净了吧?”黄少天急得不行。

“急什么?”叶修比黄少天略高,一边擦一边道,“谢谢你。”

“都要放冷了。”

“我等下把这个大的全吃掉。”

“这你说的,撑死我不管。”

叶修随手把湿帕子丢到水盆里:“少天,你对我来说是天上最好的星星。”

黄少天很感动。

叶修又说:“好星星就不用烤红薯了,别熏坏了变成霉点子。”

黄少天想揍他。

 

早饭毕,叶修与喻文州相商:“昨儿我请黑白无常打探一下流洲的消息去了,想来一日便能回来。”

喻文州饭后漱了口,又静缓了片刻才道:“若是找不到那流洲呢?”

“你的事情闹得这样大,我想那生事的未必坐得住。”

“也对。”喻文州点头道。

方锐吃不惯寺里的苦茶,皱着脸指着天上道:“那两位大神怎么说?”

黄少天道:“你怕他们回来找你们麻烦?”

“这位星君,我们是三界选拔同期的情谊,他们可未必像你这样好心。小道虽然不曾在天上久住,可小道知道天庭规矩。”

叶修摆摆手:“周泽楷再下凡,必要先去找王杰希。”

黄少天没想明白这话里意思,问:“你又知道了什么?”

“我们分开时说好,你我来承恩寺见方丈,周泽楷回天庭禀报,王杰希去京城探消息。周泽楷若是下凡来直奔你我,八成又要跟你吵起来,王杰希定要嘱咐他先去京城跟自己碰头——我只是看北落师门是个妥帖的人,想来在天上也常替你二人解了不少麻烦吧?”

黄少天一窘,再不说话了。

喻文州道:“如此这般,我们竟是不用急这一时半会了?”

叶修道:“也不能不急。若是我变成凡人去京城探听消息,最耗上五天也差不多了,王杰希若是紧赶着,提前回来也说不准。我跟方丈说了,最多再等他两日,两日后大殿上便给你和方锐解这道家封印,届时我与黑白无常并轩辕十四在殿外布下阵来,封住佛寺金光,避人耳目。只是这之后的事情,文州,你和方锐可要想好了。”

方锐问道:“何事?”

喻文州不说话,张口的却是黄少天:“秦广王现在潜在人间,天庭拿不到人,全是因为被封了法力,是个凡人之胎,若是恢复了,我想天庭再来人,即刻便知道你的去向。你若是隐去自己的法力,又跟凡人无异,且要想清楚这其中利弊。”

喻文州道:“我若是不恢复平时功力,岂不是坐以待毙?”

方锐又问:“那与我有什么想干?”

“你本就是道家的人,被道家的法术封印,此事你自己能信?说不准这封了你的道法有什么蹊跷,我们以佛家的法子来解无碍,若是你的话,一旦有个万一……”

方锐打断黄少天:“没什么万一,总不至于等着天庭派人下来救?天庭若是这么灵验,早就寻着我了。不怕万一,就怕没个后手。既然你和镇鬼师都在,我且放宽心好了。”

叶修笑道:“你信得过我们就好。”

方锐道:“我这两日要静心打坐了。”

喻文州也说:“有斋饭请寺里师父每日两次送到我房里就好。”

黄少天忙说:“不用吃那么素吧?叶修手艺不错的,早上是我弄的吃的,你们吃不惯我不做就是了。”

方锐眼睛一亮:“是吗?是吗!”

叶修:“道长,还是先专注清修吧,我若是心情不好,就只有斋饭送给你了,还请见谅。”

方锐听了抬脚便走,黄少天忍不住笑道:“你就吓他好玩呢。”

“有人吓起来没意思,我就只好专注吓吓有意思的人了。”说罢叶修瞧了瞧喻文州。

喻文州只当没听见,低头喝茶。

叶修看着黄少天:“你是不是该去练字了?”

“你还真记得这档子事情啊!”

“怎么,我教你是白教的?”

黄少天边走边说:“你不会也拿威胁方锐那套威胁我吧?”

叶修只是笑,朝他摆摆手,哄他去了。见人出了房门才扭头对喻文州道:“茶吃饱了没有?这里没有外人了,说正事吧。”

喻文州没吭声。

“怎地,昨夜没睡好?总得睡了两个时辰吧。”

“还可以,你呢?”

“我睡得好着呢,又不是有人污蔑我要造天庭的反。”

喻文州半是玩笑半是真话:“你昨晚睡得好?只是睡觉没做旁的?”

“十分担心你的人身安危,没有心思做旁的事情。”叶修一脸正气。

“那本王谢过了。”

“您客气。”

“说够了吗?”

“这不是陪你解闷?”叶修还挺诧异。

“说正事吧。”

“我早就要说正事,是你没理我。”

饶是喻文州涵养忒好,这会儿也被气笑了:“叶大人,你觉得我们现在该当如何?或者说是我该当如何?”

“先别问我,你有主意吗?”

“轩辕十四是个意外,若是真有人想让天庭来收拾我,他倒是可以做个人证。”

叶修先点头,又说:“可焉知天庭信不信他。”

“我总觉得把我扔出来,总不像这阴谋的重点。废了这样大的力气,只为搞下一个地府的王,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

“你觉得背后还有隐情?”

“黄少天说流洲常有神仙过去,你还记得吗?”

“嗯。”

喻文州摸着桌上的粗茶碗道:“这样好的仙地,人间仙境,竟然会冒出蹊跷的事情,真是令人生疑。”

“这回三界选拔,我记得似乎有人来自流洲。”

喻文州笑:“那就更是古怪了。”

“你想把事情都推到流洲上面去?”

“推是好推的,只是要怎样做得天衣无缝,就令我头疼了。”

“文州,你还是少笑些罢。”

“为何?”

“我看着牙疼。”

喻文州没理会这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小铜鱼放在桌上,推到叶修面前:“还记得吗?”

“这是那条鲤鱼?”

“该吐的都吐出来了,还说了件大事——如何去流洲。”

“哦?”

“顺江而下,直抵扬州城。只捡春分或者秋分这两天之一,江上荡一尾小船,点一盏白灯,打一顶伞,子时流洲大门便会开那么一个时辰,此时可入。自然了,凡人是不得进的。”

“原来如此。”叶修又想了会儿,“我再想想。”

黑白无常在这日黄昏时分到来,果然如叶修所说探了些消息回来。白无常讨了杯水喝,黑无常徐徐说了起来。原来人间已生怪像,江南不少妖怪闹了出来,各地土地公忙个不停,天庭已经得了消息,不日便会有仙官下凡来查。

白无常解了口渴才道:“另外有件事,流洲属西海,西海海神是谁,在座的各位不用我说吧?弇兹倒是不太管着流洲,且行踪不定,流洲乃是仙岛,那岛化了精魄出来,弇兹怜惜,便点了魂魄,让那精魂成了形状,掌管流洲。流洲十几年前便有修道之人去过,后来误走了魔道,回归人间,为非作歹,还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捉了人废了他道行。”

方锐大惊小怪:“弇兹?这么老的神仙?”

黄少天白他一眼:“你叫什么?不过是西海海神,过去也常去天上的。”

“妈呀,你觉得常见那是因为你天上的时间跟我不一样。对我来说这都是传说里的人物了,乖乖,原来真的有。”

喻文州道:“流洲与这位上古大仙怕是没什么关系,若是有怪像,也该出在现在那位掌权的人身上。”

白无常附和道:“正是如此呢,且这位神仙还是个女弟子。”

“流洲氏?”叶修问。

“没错。”

“也不知真名叫个什么。”叶修嗤笑道。

“说不准正是这位神仙姐姐要拿我垫背呢,你还笑得出来?”喻文州先回过神。

“又不是要拿我垫背,我怎不能笑?”叶修对黑白无常道,“明日早些过来,我怕再拖生变。”

黑白无常应了,临走前喻文州又叫住他们:“这位流洲氏,是不是常乘只神龟出游?”

“是,秦广王怎么知道?”

“阎罗王这两日问过我吗?”

“昨儿回去复命给他,日常的差事,他只说事情,并没有提起秦广王来。”黑无常顿了下又补一句,“倒是崔府君私下问了我一句,我也只说没听见您的消息。”

喻文州笑着挥手:“没事了,你们去罢。”

叶修沉吟片刻方说话:“上天的那只东西,她派来的?”

“我想着便是了,人间哪来这样的东西?若是天庭派下去的,也该是记了名的。”

“那灵山里的大蛇,说不准也是藏在龟壳里上天的。”

喻文州忽地侧脸一笑:“你还记得北落师门怎么说吗?那大蛇的灰验过了,出自我的殿上。叶修,你可记得我什么时候养过蛇?”

叶修腾地站了起来:“阎罗王?”

“怕是不高兴再见我这张脸了,找个机会除去,眼前清静。”

方锐摇头:“你们这些神仙,事忒多。”

一时四人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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