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笑King

叶修一句“他们都死了”让黄少天瞪圆了眼睛，尽管心中万千疑问还是统统咽了回去。他把打火机塞回叶修手心，转身而去。

这一天预演结束，黄少天几乎没有再说什么话。直到预演结束，所有参加者断开神经系统连接，由于进行得比较顺利，喻文州几乎是笑着走出控制室：“少天怎么看着脸色不好啊？”

叶修在不远处接了一句：“在下的错，惹贵队副队长不爽快了。”

黄少天眉心一皱：“你什么时候惹我了？”

“是是是，没有惹没有惹。”

喻文州似乎不为所动，喊蓝雨全队集合准备护送兴欣的人回到战舰上，不过还是找了个机会对叶修说：“难得也有前辈向别人服个软的时候。”

“还是这样会说话。”叶修摆弄手里的打火机，一路上也没有吸烟。

喻文州看了看队尾的黄少天，正色对叶修说：“以前的事情……”

叶修打断对方：“既然你的上级没有追究，那么你也不要过问了。”

“有什么话，什么事，能说开还是说开的好。”

叶修带了些酸涩的口吻开口，连带着眸色也跟着黯淡了几分说：“文州，有些话，有些事，如果可以不说，我大概也不愿意去开口说。”

喻文州身边几个蓝雨的士兵都听见了他们对话，不过都跟听哑谜似的一头雾水，只见喻文州倒是很明白一样点点头。

“我大概猜得到你为难的理由说出来会让人怎样震惊，但是再深的就不知道了。”

叶修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是最好的。”说罢就招呼兴欣的人回到船上了。

黄少天看着这样招摇停靠在军区管辖范围内的兴欣号，喻文州走过来都没察觉到。蓝雨队长摇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也只是拍了拍黄少天的肩头。

 

翌日正式演习开始，兴欣号要接入全息系统参与进去。

叶修带着“据说”是全船骨干和蓝雨中队一同登上军区某幢楼内的大会议室，房间早就被改造成了可以容纳他们全部人员的神经连接枢纽控制室。

还是魏琛代表兴欣最高长官和喻文州一起坐在了最前面，叶修则是有意无意地坐到了黄少天身边，前排的魏琛带着惯常的轻松问：“想都不想就知道咱们是蓝军吧。”

喻文州点头：“广州军区的精锐部队都会拨给咱们这边，不过我现在也不太清楚蓝军总指挥是哪边的。”

“这演习搞得真他妈操蛋，载入系统才给时间去了解友军，是不是太神经了一点？”

“魏队……”喻文州一时叫顺了口又改口，“魏船长，这也是磨合的一种方式。你比我更清楚，实战的时候很可能就是跟一支完全没有时间了解的友军去配合。”

魏琛已经戴好全部连接设备，他扭头看了看叶修忽然笑得有几分怀念似的说：“是，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个特别让人心烦的友军呢。”

叶修和黄少天也各自准备好，他们似乎都默契地不再进行对话。等到大家都在规定时间内载入全息模拟系统后，时钟的表针也准时地走到了约定的地方，演习正式开始。

黄少天不是第一次进入全息模拟系统，不过刚开始的感觉总是奇怪的，98%的还原真实感并不是100%。在他努力控制好思绪睁开眼睛后，发现蓝雨和兴欣的人已经都出现在兴欣号上了，站在他身边的是方锐还有昨天见过的兴欣其余成员。

叶修已经和喻文州魏琛开始对着显示屏幕上的东西开始讨论了，正巧蓝军指挥部的通讯消息过来，大屏幕上出现了王杰希的面孔。

喻文州刚要开口介绍，叶修哇一声开始拍大腿，一边拍一边说：“嘿，王大眼你知道吗？忽然这么大一张脸出现是想吓死哥啊？”

兴欣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蓝雨在总控室内的人脸都清一色开始发黑。喻文州清了清嗓子介绍说：“给兴欣的各位介绍下，这是我们蓝军指挥总部的负责人，现任太空机动部队总队副队长王杰希。”

叶修还在继续：“你们总队长是谁啊？怎么派个副的来当指挥？蓝军这配备行吗？我看是不是咱们都去帮红军算了，稳赢啊。”

王杰希没理会他这些，直接跟喻文州说：“广州军区精锐这次都参与了，空中力量有我们和兴欣估计不成问题。”

“红军的配备肯定跟我们持平甚至人数上涉及军区方面都会更多，我猜对面空军肯定是南京军区和北京军区的精锐，海陆估计是青岛那边的。”

王杰希也不遮掩，直接就问：“你就直说周泽楷和韩文清肯定来了。”

喻文州笑：“只是猜测。”

叶修插嘴：“有韩文清肯定也有张新杰。”

魏琛没憋住笑：“我记得有人当年在太空军无所不能，模拟小分队对战就输过一次，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叶修瞪他一眼，魏琛马上说：“当然，当年输给韩文清张新杰的那个人叫叶秋，这人现在已经不知道在哪个宇宙的角落里挥发掉了。”

王杰希继续说：“我翻了下蓝军全员的资料，肖时钦也不在咱们这边。”

喻文州并不意外：“那就是也在红军了。”

黄少天冷笑：“有太空部队似乎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七大军区精锐几乎都在红军。单独就把广州军区撇出来，真是有趣。”

魏琛轻咳一声：“这是看得起广州军区。”

王杰希补了一句：“请兴欣号传来些资料吧，我们也好分析下方便配合。我这边的大体情况以及发给蓝雨队长了。”

黄少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看向兴欣那个开始跟王杰希对话的戴眼镜的青年，目光凝重。方锐在旁边悄悄问他：“黄上尉这是怎么了？”

黄少天看到方锐欲言又止，方锐倒是十分爽快，直接就说：“你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候听到叶修朗声发话：“文州你留在这里吧，老魏也留在船上。我想带蓝雨和兴欣部分人出去探探情况，有王大眼和你在，肖时钦和张新杰绑起来也要先适应适应。大规模进攻不会来的那么快。”

喻文州略一思索就很爽快地答应了：“蓝雨主要任务还是要跟着兴欣，并不是参与。让少天跟你去，顺便从队里挑几个人。”

叶修动作很快，选好人后迅速带齐东西从兴欣上开了辆越野军车就招摇地晃出去了。方锐和那个戴眼镜的青年都在车上，不过人这么多黄少天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就只好默默抱紧了怀里的枪械。

方锐看黄少天变个哑巴一样只觉得好笑，他喊叶修：“老叶，高手过招不是最讲究敌不动我不动吗？你这急不可耐地就跑出来送上门去，是不是太不淡定了。”

叶修很鄙视地看着他：“猥琐方，你觉得我不是高手吗？”

“不敢不敢。”

“那你说这样大胆打入敌军内部的行为，是不是很狂霸酷炫拽啊？”

“那是那是。”

“这么狂霸酷炫拽的行为，是不是只有高手才敢为啊？”

“没错没错。”

“那不就OK了？”

方锐点头如同鸡啄米，兴欣的人依旧很淡定，黄少天也很淡定，蓝雨其余人都感觉像在参观奇怪的动物园。

越野车开到一处树林边停下，叶修带十个人下车：“小安小乔别下车了，你们换个方向绕远路溜达一圈开回去。”

乔一帆还是有些担心叶修，不过也没发表反对意见。安文逸则是觉得能清静会儿也不错，摆摆手就坐上驾驶席驱车而去。叶修留在原地表示真是养大的孩子变成狼，怎么俩小子也不为他孤身闯树林的行为担忧下。黄少天特别想踹叶修一脚，可叶修已经带人开始进入树林了，他也不得不尽快跟上。

“黄少天同志，请不要脱离大部队可以吗？蓝雨精锐尽出，总不能就你一个拖后腿吧？”

“你说谁拖后腿了？”黄少天怒。

“你这慢悠悠的，不就是拖后腿？跟上跟上，保持警惕。”

叶修在队伍头，黄少天在队尾，其中八个人的距离也没有妨碍叶修不断出言撩拨这位蓝雨副队长，且不论那八个人的心情，黄少天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到了某处，叶修示意停下，果然不多时就听到有直升飞机盘旋飞过头顶。黄少天前面一个是郑轩，他轻声说：“真是要深入敌军腹地了？”

黄少天也压低声音：“你先祈祷头顶上的没带红外探测装备吧。”

结果话音刚落，就听到动静有些不对，叶修大喊一声“散”，其余九个人立刻都明白这是被发现了。

黄少天瞅准一个方向就跑，不过也瞄了眼头上，茂密的树枝掩映中有绳索落下，明显是红军的士兵顺着就要落地。黄少天知道这种时候还是分散开的好，所以也尽力急速冲刺跑，不过跑了没几步就听到后面跟上来了一个，他还没扭头看那哥们就先开了口。

“哎呀少天，怎么是你？”

黄少天内心吐血几升，大吼：“叶大大你真是阴魂不散！”

这分秒之间树林里已经开始枪声大作，对方明显有携带杀伤力更大的武器，只是不用。叶修在后面也趁着枪声四起的混乱喊话：“你猜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

“为什么？”

“想活捉一个回去审问！”

“那你可跟紧我了，别被抓住！”

叶修和黄少天虽然这样说个没完，不过还是也找机会回身反击，黄少天停了两次之后就开始骂：“我操！”

“怎么了？”

树林中有蓝雨的人被放倒，对方枪法之精准，让黄少天瞥一眼身影就猜到是谁了。

“妈的！周泽楷！怎么是他，真是冤家路窄！”

叶修咦了一声，随后就开始八卦不相干的：“哟，你们还有一段前尘旧事呢？”

“什么叫有一段！能不能不要随便脑补？”

“我是火星人，你说的。”

黄少天恨不能一枪直接放倒周泽楷，但是明显这样慌张的夺命大逃亡中，他不可能准确找到周泽楷的位置。

两人一路狂奔不知不觉居然跑到了这片林子外的空地，黄少天听到后面那位发出了一声惊叹，扭头扯着他继续撒丫子跑。

“你又大呼小叫什么！”

“这不是当初你参加蓝雨初选的地界吗？”

“记忆力还行居然能想起来。”

“哥是谁？这当然记得。”

黄少天被身后的追兵搞得也没有什么心情吐槽叶修，前面就是当年他被苏沐秋逼到不得不假装坠崖的地方了。这时候身边那人突然一推他，黄少天有点懵但是他也瞬间反应过来是叶修让他躲开了一枪，于是倒地就着这股劲儿打了个滚看也不看就给了后面人一串响亮的枪声作为答复。叶修也没有闲着，他甚至扔了枚烟雾弹，黄少天骂他不怕被人直接轰死，叶修回嘴说：“要抓你回去审问的，周泽楷又不是炮兵出身看见抓不到的人就想炸死！”

“要抓也是抓你好吧！你才是正牌蓝军，小爷只是临危摊上保护你的任务了！”

俩人就这么嘴上功夫也没有停歇，到了悬崖边也没有停住脚步，这时身后的红军已经有人喊他们快点投降了。

黄少天给叶修使个眼色想先跳下去，可忽然听到周泽楷在远处喊了一句：“开枪！”

叶修顺势扑倒黄少天两个人就这么滚下崖去了，黄少天就在做垂直落体运动的时候也没忘记嚎了一嗓子。

“周泽楷你看出我要自尽也不放过我！”

黄少天是被叶修搂着俩人一起掉下去的，不过万幸悬崖上的藤萝枝蔓这些年仍旧很繁茂，加之又被几棵伸出来的枝桠拦了几道，黄少天还是拽住了几根植物的粗壮根茎，眼看距离跟地面亲密接触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停住了下落。

“哥奋不顾身抱你下来，感动吗？”

黄少天一只手死死拽住救命的植物，另一只手空出来开始在叶修背着的行囊里掏东西，他白了叶修一眼说：“是我拽着这东西救了咱俩的命，感动吗？”

叶修忽然意识到虽然掉下来的时候他是搂着黄少天的，不过这造型怎么看他都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人身上，十二分不美观不霸气。

黄少天找出绳索和攀爬用的小工具，把叶修和自己紧紧系在一起，不过按照对他叶修的理解，这么个姿势搁在四年前肯定会持续不到五秒钟。

“你怎么还这样抱着我？”等问题出口他才发现叶修脸色有点不对，“你受伤了？”

叶修咧嘴笑笑没回答，黄少天揪着他的衣领，看到左肩肩胛附近已经血色染红了迷彩服。“周泽楷？”

“本来不应该打到的。”

黄少天一怔，终于明白叶修那句“感动吗”大概问的是这个，虽然伤看上去没什么，还是低声骂了句娘，随后跟叶修说：“你行不行？有力气抱紧我吗？这就网上爬了。”

“你怎么一招鲜用到底啊，吃准周泽楷也不会在上面搜吗？”

黄少天笑得带了几分清晨凉爽雾气的感觉：“他就是留人在上面，也不会是他本人。我和半个伤员的你，还怕干不掉他几个大头兵？”

叶修松开手去抓紧旁边的藤萝，准备跟黄少天一起爬上去。

“老叶，别逞强。”

“上吧，英雄，我有数。”

黄少天快爬到崖顶先让叶修缓缓停一下，随后他就飞快地攀爬几次最后一步几乎是飞身窜了上去。果然周泽楷有留人看守，不过黄少天解决掉这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等到他抹抹自己的脸，叶修已经爬了上来，两个人对着被藤蔓枝桠划伤的脸哈哈大笑。

黄少天拉着叶修跑回树林，叶修问：“不是还要老样子上树吧？”

“上树怎么了？你现在这德行还能跟我继续深入敌军腹地吗？”

“方锐如果跑得快估计能带几个人溜进去。”

“那就等他的好消息吧。”

“我估计周泽楷发现那几个人挂了之后肯定会派人包围这里。”

“所以就更要爬上树了。”

叶修想想也是，能歇会儿就歇会儿吧，虽说全息模拟的世界里伤亡都是假的，这会儿血流如注肩膀剧痛的感觉可不是假的。

黄少天带着他爬上树之后叶修就开始问：“这不会是四年前那一棵吧？”

“老叶我属松鼠的吗？这种事情还会记？”

等到他们在树上安顿好，叶修找出几片止痛药嚼碎了咽下去，黄少天凑合着给他包扎了一下，叶修看着那纱布就发出一阵嘲笑。

“笑你妹啊？”

“这手艺跟我们小安真是差远了。”

“车上那个戴眼镜的？”

“嗯。”

“那我把你推下去，你回头找他给你包吧。”

“少天你怎么醋劲儿这么大……唉唉我错了！你别真推我啊！”

黄少天不打算理他，吃了一块压缩营养食品打算假寐一会儿。叶修喝了几口水，盯着阖目养神的黄少天看。

“你看什么？”

叶修微笑：“为什么不问我了？”

黄少天猛地睁开眼：“问什么？”

“你刚才就想说吧，如果苏沐秋都不认为你能爬上来，周泽楷也未必会认为你真回到这里。所以才赌这一把。”

黄少天不做声。

“你想提他的，临到嘴边想起来就没说。”

“我在等，等你自己愿意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叶修闭上眼睛靠着树干，黄少天则是坐在这棵大树另一边稍低些位置的粗壮树枝上，他们都用绳索把自己捆好了。

“从你第一天进蓝雨就有人说，黄少天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话多。但是老魏从没有嫌弃你话多，因为了解你的都知道，话多只是表面，你知道分寸。不该说的从来不说，不该问的从来不问。”

“我是该谢谢你夸我吗？”

叶修没有理会这句，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似乎酝酿这段话花费了他很多的力气。

“你是整个地球上我最不想牵扯进这桩事的人。”

黄少天知道他这是开了个头，迟早会跟自己摊牌的，只是现在全息模拟过程中，说不好有监控系统可以观测到这边。

“有时间我会跟你说之前的事情，你想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我这次带兴欣回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个演习，让兴欣的全部数据可以留下。”

“这样就可以研发同类战舰了？”

“你这是怀疑我国的军工水平。”

黄少天笑了，难得在这样的对话里稍微轻松几分，他想起来叶修的伤口又问：“肩膀还痛吗？不行你退出算了，反正都要被周泽楷包围活捉的，也不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忙。”

“这么关心哥啊？那我要是被周泽楷一枪毙了，你还不得哭湿哥的肩头？”

“你要是被周泽楷毙了，那就是他为民除害，我要送锦旗的。”

“啧啧，他也得有这本事。”

“这不是……”黄少天吼了半句想起来人是为自己受伤的，后半句就咽回去了。

叶修在树上狂笑，笑得树叶都被震落了不少。